嚴寒啊 偶爾還有雨的消息
好想帶著玄米茶香 呼吸
暖暖的跟你握手
~邢悅
寒流來的這幾日, 早晨陽光清亮
午後烏雲無聲由山邊四處擴散
收起晾曬衣服我退到簷下,
靜觀雨近
想起高中同學英,
其實跟她不熟却常在生活中不經意想起
我在高二時被分入這一班
是一個從初中直升上來的菁英班
全班互動模式已成型, 我則中途闖入
在交友上格格不入, 功課屢屢受挫
而英一直名列前茅, 但她有點冷
被編入這班我仍愛看閒書(功課不好的原凶)
英的詩人哥哥出版散文和詩集, 我暗裡奉為男神
有時英搖著身子來找我後座和隔鄰同學
總免不了談功課和她們熟識的人與事
我會偷偷多看幾眼那精緻五官
尤其小而厚實紅潤如櫻桃般的唇形特別好看
還有好聽的聲音
直到畢業没跟她對過話
數年後我回家鄉教書
某日與在國中任教的同學M小聚
她是英的遠房親戚, 說前些日子在街上
遇偶一對身影, 女的穿著休閒斜背嬉皮袋
身邊一位高瘦, 留長髪的白膚俊男
她不敢置信一再確認, 果然是英同學
為什麼那麼驚訝? 因為英和我們一樣正常行走
那時九年國教還没實施, 升初中考高中都經過聯考
所以女中有初中部和高中部
幾年下來全校上下包括教職員,
每天赤腳挑飲用開水的叔叔
梳俐落油頭著寳藍唐杉的大陳村阿姨都成了熟面孔.
初中時在校園內看到英走路有點跛,
到高中兩隻腳差距大些, 得翹著屁股一顛一顛地走
這情形我班有兩位, 功課都特別好
小時候注射預苗一般是打在手臂上方, 留下永久的疤
英的家人為了美觀讓她打在腿上, 却不慎傷到神經,
從此就踮著一隻腳尖走路, 由另隻腳使力
大學聯考她第一志願進入台大外文系,
雖在意料中還是羡煞所有人了
後來聽說她赴美國留學讀紐約一所長春藤名校
那年代台灣學校裡没有心理輔導室,
導師只在課堂上教學,
學生所有困擾和哀傷只有自己消化
教育先趨的美國早注意到學生的心理健康
有一天英走進心理輔導室尋求幫助
她談到自小因為腳的關係覺得自悲却要裝堅強
住在哥哥家和傲慢的嫂子不合, 都讓她很痛苦
聽說當天她是兩腳著地走出輔導室的
很神奇, 對吧?
因為輔導人員試了肌肉有正常反應,
問她確定腳不能用嗎?要不要試看看
於是真的可以腳板著地走路了
當然後面還經過一段時間做復健
想必經歷一番辛苦奮鬥才完全恢復正常
後來她和美國先生(M看見的男友)回台灣
在中部一所知名大學裡任教
不知這消耗自己二十年不美麗的錯誤
算是怯懦自欺的惕厲例子?
或是勇敢勵志的正向教材?
每在遇到躊躇不決怯於突破現狀的困境
總想到英的故事敲開我自限的盲點
覺得人生多歧路怎忍命運操弄,
不勇敢踏出去怎能尋得另番風景
人有許多潛能等待挖掘開發覓得出路
掙脫桎梏去嚐試才知有無限可能
接到同學M的電話,
詫然得知英病逝的消息, 真不勝唏噓
記得在同學line群組裡她直白說不認識我是誰,
頭貼那張開朗五官突出的笑臉, 感覺很陌生
記憶裡她精緻臉龐連同詩人的幾本詩集
原來已一起埋葬在遙遠的國度.
在line裡一樣格格不入, 屢屢受挫感
不久我退出群組, 錯過關於她說自己病情的事.
窗外飄來潮濕雨絲
覺得英像煙嵐在大氣裡飄移, 天越來越高
然後空氣一般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