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光線從左肩換到右肩
進城，出城，他急匆地走
越過高高的幕牆，急切而又小心
像某個古老笑談中的愚人
他無法折起光線，像折疊一把軍刀
像收刀入鞘
他不能把光線抄進貼身的暗袋
一首歌唱了又唱，唱了又唱
然後秋風站起，揚手驅趕水群
向前。向前。向前
一群群的水，在湖面奔跑，不止不息
（奔跑是顯而易見的
可是，誰藏起了那些奔跑的脚？）
在許多的注視之下
原本封口已久的囚徒們，雀躍起來
鎖鏈響得嘩嘩啦啦
季節～張潔
八月陽光尚且熱情鴿子低飛發出成熟哨音
淺溝孵出許多透明小魚，田裡閃亮的稻子收成了
到下旬山矇上淺淺鬱色
晨間斜照室內的陽光輕移到靠牆邊角度
黃昏時天色也開始提前拉下布幕
聚集的雲被風打散四處流浪
滾得髒兮兮的苦臉然後重重落地
一雨成秋我索性坐窗邊看雨。
一年前的八月記事我上台北去看一堆分開30年老學生
今年換先生九月初要上台北與一別將近40年的學生相聚
先生大學剛畢業時被派到東海岸線上的豐濱國中實習一年
那時到豐濱交通不便只有巔踄石子路
車班少公車慢悠慢悠，收音機倒是開很大聲
司機很有耐性等動作不便的老人小孩
提著漁具和大籃小籃的村民上下車
這樣的交通每星期只能回花蓮不到一天時間
週六晚上回到家隔天過午搭車去學校
就是跟學生相處時間很長
在那之前學校老師以退伍軍人輔導轉業居多
課業就不必說了，生活教育以軍事管教學生
和先生一起進入校園的同事都年輕充满熱血。
因為窮鄉僻壤求職不易
許多學生家長為了生活住到城市工地過遊牧生活
只能留下孩子在老家讓長輩照顧
其實年邁老人已自顧不暇哪能顧得上教養之責
能上學的孩子寧願住校，至少有得吃住又有老師陪伴
但一旦週末回去就難擔保家裡放人可以準時回校
留在家裡的男孩要做工女孩則要帶弟妹
先生常翻山越嶺做家庭拜訪像在討價還價
勸長輩讓孩子到學校上課
每在月初將全班伙食費和住宿費一起繳了
學生有繳的慢慢收，繳不起的不了了之
帶的國三升學班大部份從ＡＢＣ和九九乘法教起
做課後輔導不同程度的孩子
幾位熱血老師將那一屆的升學率提昇了
一年實習之後入伍到退役後續待一年
接著忙忙碌碌為前程生涯打拼
然後離家越來越近離山林越來越遠
天真單純的學生和他們的名字連帶一些往事
成了先生美麗的回憶在我面前唸過不只兩千次而已
這些年只要經過豐濱都要進去學校緬懷
很想知道學生們的近況聽聽他們的故事
如果生長在城市或者都會有外在環境優勢
只要加上自己的努力就有競爭力
但窮鄉僻壤的孩子不一樣
今年五月底全家到磯崎海邊露營
夜裡風聲浪濤聲像遇上颱風給吵得睡睡醒醒
當第一道晨曦照射下來時抬頭看到海在微笑招手
回程先生還特地要走光豐公路繞去縱谷
在路上那國中校園停留許久跟孩子講當年美妙日子
那時的同事友誼維持至今成為一輩子好友
七月時兩個退休的人開車大老遠去大港口看豐年祭
想從人堆裡找到幾個學生看看他們現在過得怎樣
七八兩個月是一年最熱的月份也是慶祝豐收之後農閒之時
豐年祭是原住民謝天謝地謝祖先的季節
每年一度重要的日子就是在外鄉住的孩子再忙都會爬回來的那麼重要。
晚上回來問他打聽的情形如何
果然很勇猛的問到一些消息然後依記憶一家家去找
帶幾分感傷的說有二十歲就得憂鬱症的
有二十幾歲車禍傷了腦部的，要我下次一起去探望
兩個儍老師計劃八月還要參加豐濱鄉三天豐年祭哩!
說到那麼慎重，兒子在父親節從台北趕回來參與
先生和那同事在會塲裡串塲找人搭訕
試圖喚起對方記憶和一些關連好得到一點學生消息
先生就是想完成的事一定積極去尋的人
回到家即一個個打電話，難得聽他開朗笑聲
有時嘻嘻哈哈有時擊桌嘆息
四十年了，世事難料無法盡如人意
學生難免有各自不同遭遇
接連一星期都在打電話聽故事
於是陸陸續續跟幾個學生聯絡上了
現在有當教授，有木雕藝術家有市塲賣菜的
在敦化南路擁出租店面的。。先生當然開心啦！
嘆時光匆匆也讚人的潛力其實無可限量
我想一個人今日所為也在為日後過得心安而做
今天突然覺得先生這個人好豐富啊！
先生的學生跟我問好，竟還記得我吔！
原來是先生在她ＦＢ留言，第一時間怕遇上網路詐騙
點進看到女兒照片以為是年輕時的我哩！
那年我還在台北的貿易公司上班難得有長假回來
還没有北廻鐡路，搭蘇花公路再轉到豐濱相會已去掉一天半時間
見面機會雖然不多，會在晚自習時到教室看他們
幾個學生我還記得當年清純模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