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要花多久才能完封自己？
不曾記數時間如何流過
是秒秒分分
是刻刻時時
抑是日日週週
還是月月季季？
也忘記算不算貪戀的紀錄
小口小口的咬噬
點碎點碎的吞食
都是我的先前寫真
曾經贏得細嚼輕嚥美姿奬
等到
送出純淨無疵的鮮亮繭包
才猛然想起
有誰會細膩温柔地拆卸满腹的絲絲心事
完封的繭～～莫渝
三姐的喪禮簡單而隆重，六個孩子加女婿和媳婦都盡心盡力，
看在我們這些長輩眼裡，很感動！
兩個從小被婆家抱走的，雖然當時年紀小不真切記得許多事
但她們母親的那份温柔仍有感覺，
可能因此個性都温和日子過得平順
我暗地婉惜都那麼聰明却没有機會繼續升學。
三姐雖然日子過得苦，對孩子讀書很堅持，
後來再婚, 留在身邊的孩子都大學畢業
長女出生時是天之驕女，留下許多照片，
三姐到老都一直掛在家裡的牆上
老二出生時三姐回娘家做月子，
在鄉下衛生所工作的姐夫没來探望，
後來才知已經在搞外遇啦！
老二找呀找，問為什麼没她的照片！
眾裡尋她千百度，終於被我找到了
許多細細碎碎的故事都被我撩撥起來
變成眾人追究往事的story teller
不禁對自己的記性嘖嘖稱奇起來!
這兩個被姐夫家人強行抱走的姪女, 小我至少七至八歲
她們的孩子都早婚，年紀輕輕全當祖母了。
二女兒娶媳婦時請她的親媽, 我的三姐參加。
喜氣洋洋的婚宴上，以前的大伯小嬸和姪輩都來打招呼
仍以親人的稱呼，三姐緊張得害怕發抖，
陪三姐上台北土城的四姪女說
她一直安撫媽媽的情緒
提醒這是外孫的婚禮，一定要撐得住！
姐姐是不是想到當年新寡的孤立無助？
才處理好喪事，就得面對傷害更深的淡薄人情！
和大姑合夥的山林開發，推說虧本生意那有錢可以給。
是不是想起婆家把孩子帶走，而且不讓見的種種委曲？
姪女們講起和媽媽生別的往事，也淚眼婆娑
只要有人來報說在火車站看見媽媽，她們就被藏起來
大人一再恐嚇，没想過她們需要媽媽的感受
讀小學時外婆和媽媽在校門口等她們，
媽媽的淚没停，離去時依依不捨的眼神一直記得。
三姐新婚不久，我這跟班的也到過那台東偏遠的山脚下
養著一群牲畜引山泉水喝和佔地廣大的鳯梨園
跟她們談起這事似在印證我的記憶力可靠
數位相機照下老照片寄給姪女, 信上這樣寫道：
隔著玻璃片照出來的不太理想，
有機會再去照出質感來，再傳給妳
想起那一天，三姐抱著妳要去照相館，
一群孩子在門口玩的有我和大阿姨家的四個孩都跟去，
那時妳剛满四個月
到了照相館本來是妳要獨照的
三姐看幾雙目不轉睛的眼神
臨時讓我們都進去照, 而且是加錢照大張。
所以有赤脚的, 穿拖鞋的,破布鞋的
取回照片時, 妳媽給外婆嘮叼好久！
說妳這位主角竟只佔小小的空間
還說一群小孩都穿得不三不四，
妳媽回說這樣才自然。
對了，妳媽是很有美感的人，
以前很會畫畫、刺綉、做裁縫都很行
還彈很棒的三弦琴. 
唯一的兒時照
老大是驕女
三姐還很年輕就因為婚姻不幸福進出精神病院兩次,
也許因此得不到孩子的撫養權吧
後面的日子則時好時壞
好時温柔恬靜且多才多藝的女子，
壞的時候焦慮時空錯亂和幻覺
常在這時打電話給我講早年的際遇和恐懼
或說孩子逃學不肯回來在外餓了怎麼辦
要不要報警啊之類! 我要一直安撫說没事没事！
有時難免心情受些影響
.
但她是我的姐姐，不敢說沈重！
姪兒女們都說, 媽媽最常提的是小舅和小阿姨
我小哥幫助這家人最多.
小哥在多年前的公安意外後雙腿不便, 腹部長年背負便袋
常為三姐的事跑上跑下, 脚皮磨破漬漬鮮血直流,
而我很少做什麼, 其實這是我很在意却没付諸行動的.
當然三姐不會說出她多愁善感的心思
她的愛恨情仇全放心裡像個完封的繭
銀白無瘕但没有出口
無人能細膩温柔地拆卸她满腹的絲絲心事!
家裡有個這樣的姐姐，對我的影響很大
母親在時，常以此告誡心裡不能放太多太重的心事
想了却於事無補的就不要去煩惱
先把自己解放了再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