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夜，星子們都來我的屋瓦上汲水
我在井底仰臥看，好深的井啊。
自從有了天窗
就像親手揭開覆身的冰雪
－－我是北地忍不住的春天
星子們都美麗，分佔了循環著的七個夜，
而那南方的藍色的小星呢?
源自春泉的水已在四壁閒蕩著
那町町有聲的陶瓶還未垂下來。
啊，星子們都美麗
而在夢中也響看的，祇有一個名字
那名字，自在得如流水……
天窗~~鄭愁予
有一個天窗
夜裡仰望美麗星子是我的想望
這個夢源自那年18歲有爸媽在的日子
入伍的小哥們和結婚自組家庭的
過往喧嘩的大房子裡只父母和我三人
父親大半生為家辛勞才六十出頭己顯老態
太耽心有一天突然離去
我有著超齡強說愁的憂傷
自從房間換到長屋後段
原來儲藏雜物的閣樓上
那是隠密獨立小天地
開著一個好大斜著45角的天窗
掂起脚尖即可觸及窗沿
面對東南向陽光來得不至突兀
活動透明玻璃門
可迎風邀月
插畫裡看過風鈴的浪漫
於是尋尋覓覓找到三層銅質的
懸掛窗口正中央
當午後清風來敲扣悄悄拉開小窗門
讓清冷樂音陪我看白雲飄過長空
心跟著輕盈飛翔
有時怕吵到爸媽作息
書桌對著窗下踩上桌面收取自如
有了天窗像春天悄然進駐
再也不安於井底仰望
急於將觸角向光展延
常在黃昏時分爬出窗外
拾著斜坡的屋瓦而上
坐在屋脊看書看遠處過往人們
看炊煙裊裊或輕聲歌唱
直到天色暗去
那是獨享的秘密
先生許我等他退休後
在鄉下蓋個小木屋
屋頂開東南向的天窗
在月明星稀的夜晚
迎
月進窗來浴我
當繁星满天月亮隠去
邀
星子擠來屋瓦上汲水
靜坐仰望擁抱宇宙
看來先生的承諾遙遙無期
而我早在家頂樓天花板編織一個天窗
那是一扇無需看天臉色的開口
永遠有一個美麗季節
在夜裡躺下細數冬天發出幽光的星子
獵戶座, 金牛座,御夫座,
雙子星座,小犬座, 天狼星
圍住楕圓小宇宙再注满愛的酒杯
隨天體旋轉自在如流觴
而鄰近御夫座的英仙座
是上帝送給有情人們的花束
提醒我曾經擁有青春和夢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