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痕

2020103023:08
 

在家族的小聚會裡和兩位一起長大的外甥
在走廊上聊起有著共同回憶的童年
感念孕育我們成長的長輩給的愛
感嘆帶領他們玩的小哥不在了
長甥突然湊近我的臉頰找著問:
「小阿姨那個疤還在嗎? 是哪一邊?」

他說: 「不見了真好, 小時候常為那件事自責哩!」



其實幾十年過去早已忘記那道記號
回家攬鏡仔細端詳, 它正好在左臉頰法令紋上
不知何時縮小不到一元銅板長度
一束細如蠶絲狀淡銀色的疤,   不細看真看不出來
小時候我的左臉頰嘴邊有個小酒窩
和四姊長在右臉頰的正好對應上
大約五歲時某日, 四姊載著我送母親交代的東西給大姊
單車停在前院碎石子地, 我在高高的後座候著
等姊出來還要和她同學會合出去玩哩!_

誰知長甥和二甥為了爭一根棍子從屋裡打到門外
然後圍著我互相追逐, 没兩下即隨著單車應聲摔倒
就那麼巧, 一片碎玻璃片插在臉頰上一時血流如注
想起來還記得那刺痛, 更痛的是到了外科診所
因没打麻醉藥硬生生被按住縫上不知幾針,
可以想像到那哀號聲有多慘烈



有時鄰居媽媽們叫我過去, 把臉轉來轉去地看

七嘴八舌討論, 最後總有人會說:
「害啊! 女孩子破相了不知將來有没有人要」
每天我拿出繫在媽媽手提袋裡的小鏡子對著看
正好札在小酒窩上的疤凸起像毛蟲一樣醒目的肉塊
好長的日子好像已養成習慣, 拿出那片小鏡子天天看
等疤由暗紫到腥紅直到變成粉紅色

範圍縮小到2公分時己經讀小一


大概在小一結束的暑假吧, 花蓮戲院上演一部電影
內容是二戰期間常有美軍飛機在城市人口稠密的地方轟炸
一個小女孩在隨家人遷移到山邊村莊時走失了
她的家人找了許多年未果直到已經長大才被確認
因為覆蓋在前額流海下的一道疤為證. 



有一天爸爸將我抱在腿上捧著我的臉說: 
「有這道疤也不錯, 萬一走失了就認這個吧
似乎從那時起我漸不再天天躲在衣櫥裡照鏡子
心裡覺得踏實, 做過的許多美夢不會變枯黃了
爸爸說的, 有這道疤也是不錯
事隔數十年 没留下心理陰影, 疤痕也不引人來提醒
我拿出小鏡子再度端詳許久
那道爸爸說可以用來認親的疤痕

竟有久別重逢的感動,
也想起也是電影情節和媽媽的故事
我小時候被叫阿蓮, 很本土的情形
總會給孩子取一個好發音的小名
媽媽叫我吃飯或回家洗澡就在門口大喊
(((((((((阿~~~~~~蓮~ㄟ~)))))))))
​​​​​不管我跑得多遠都聽的到
有一部台語片叫阿蓮, 演著苦命養女阿蓮的悲慘故事
從此媽媽叫我本名, 也嚴禁任何人再用那小名
往後的日子如果現實破壞某些信念而感到沮喪
偶爾想起這件事心頭暖暖地,
我可是被爸媽捧在手心寳貝著的.



(很久没出門没有可以相配的圖, 只能在家裡附近照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