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虐者長大了，不要讓傷口也長大了
父母是許多孩子生命中最初的偶像，
但他們也會犯錯，有時還錯得無法自抜。。。
淌血的記憶不會消失，創痛可能蔓延；
唯有正視傷口，清理上藥，內在小孩才會重展笑顏！
百萬暢銷書～父母會傷人 文案
這一天媽媽和平常一樣一早將三姊弟叫起床梳洗
六歲的阿蕙是乖巧懂事的小姊姊會幫媽媽打理兩個弟弟
通常這時候爸爸正在吃早餐口含麵包說阿蕙好乖
然後趕著上班，媽媽先到門口放好鞋送爸爸離開
有時在玄關爸爸偷捏媽媽的屁股
媽媽推開爸爸的手，臉上有幸福的笑
但近來爸爸天天讓媽媽晚上等門到很晚
有多晚？阿蕙不知道反正好孩子都要早睡
媽媽說因為爸爸升官了比較忙
而且公司生意好常要加班到很晚又要比別人早到
所以阿蕙開始想念爸爸了
夜裡阿蕙被吵架的聲音吵醒，迷糊地睡去又醒來
似乎是爸爸回來，然後門碰一聲離開
没有聽到媽媽進房間的聲音，客廳的燈一直亮著
一早媽媽說跟幼稚園請過假不必上學
弟弟聽到了不願意起來還在鬧，阿蕙努力哄著
媽媽今天的笑有點兒奇怪，明明快樂才要笑
但低頭的側臉却有悲傷的陰影
吔！早餐做得很豐盛，媽媽一定有好心情
有阿蕙愛吃的地瓜稀飯，弟弟們的果醬麵包、銀絲捲
有炒蛋、毛豆、滷大白菜．．．但媽媽說吃過了
只是坐在飯桌另一角欣賞三個孩子開開心心地吃
阿蕙很想問爸爸昨晚是不是回來過？
看媽媽的笑裡似乎還藏著她不知道的什麼，就不敢問
媽媽讓三人挑喜歡的衣服很細心地把人轉著看
重覆說「我只有你們了！」這一天的媽媽特別温柔
眼睛裡有許多許多愛啊！阿蕙看著感覺好幸福
媽媽好像想到什麼, 問有誰想提前過生日
有蛋糕吃當然「我！我！我！」全搶著說
媽媽給阿蕙錢說：「那帶弟弟去選喜歡的生日蛋糕回來。」
怎有這麼好的事哩！走到門口媽媽又說
「對了！阿蕙記得繞到西藥房買老鼠藥喔！
要五小包，每包有四格的那種
老板問就說家裡有老鼠跑來跑去」
對吔！在陽台角落就有老鼠大便，紗門邊角也咬破一個洞
阿蕙選有五朵玫瑰花鑲著金葉子花邊的黑巧克力蛋糕
要了「13」的蠟燭號碼，三個人嘛！
得意自己的算術還不錯，心算就想出答案了
上次生日爸爸買一盒花生奶油
但爸爸同事阿姨送的巧克力比較好吃
養樂多用來安撫弟弟的燥動，三人邊走邊喝
到了藥房買三包梅片和老鼠藥
老鼠藥長得像糖菓一樣，老鼠真聰明要騙可不容易
老板一再交代有毒要小心，千萬千萬不能讓弟弟們碰到！
「哼！我有那麼笨嗎？」阿蕙想，大人都不信任小孩
回到家，媽媽像變魔術把家打掃得好乾淨
化妝的樣子真漂亮正笑著等他們哩！看來媽媽真的開心喲！
唱完生日快樂歌阿蕙許願說要爸爸天天回家吃晚餐
看不出媽媽到底為這個願望高興嗎
總之今天過了一個很快樂又奇特的生日
看著媽媽温柔地餵小弟吃蛋糕喝牛奶
那再一個月後自己的生日還要做嗎？
阿蕙想著怎麼變成不敢跟媽媽講心裡的話了呢
媽媽要阿蕙帶弟弟們去公園玩，要玩久一點
要玩過12點到1點，分針再到6的地方
阿蕙知道就是兩個半小時嘛
公園裡有許多大樹，老人下象棋、打麻將、喝茶大聲講話
也有一群阿嬤繞圈圈跳舞，兩個弟弟跑到另一邊看溜滑輪
天氣涼涼地，不熱的陽光從樹上的葉間落下
不怕人的鴿子群有時飛下來在地上走來走去
像豆子的小眼睛還歪頭看人
中午時間公園的阿公阿嬤三三兩兩回家
有的留在公園吃帶去的食物聊天，平常這時候三人都躺著休息了
弟弟們吵著要媽媽要回家，又大聲哭著要喝水和睡覺
昨晚醒來許多次的阿蕙覺得好睏，但時間還没到
再帶著去河邊看人釣魚還是一直吵不停，時間過好慢呀！
阿蕙哄著弟弟說再走過那街角就快到巷子口了
每次放學回來媽媽會站在巷口迎接娃娃車
想到今天媽媽的温柔和好吃的蛋糕，阿蕙的肚子開始餓了
巷口媽媽平常等她的地方停一部閃著紅燈的車
許多人圍看一個擔架從車子後面被抬進去
躺在擔架上的病人看不到是誰，綿被外露出穿著絲襪的腳
又一陣吱吱喳喳人聲，車子「喔吚～喔吚～」開走了
遠遠看到家門口好多好多人，是怎麼回事呢？
媽媽！阿蕙牽著弟弟慢慢走過去却感覺地面輕輕飄浮
媽媽！腦裡閃過早上媽媽打扮好看的樣子還穿著絲襪
媽媽！快讓我看到妳，我好餓好累喔！阿蕙心裡喊著
一個鄰居阿嬤氣急敗壞的跑過來推阿蕙
「妳媽吃藥自殺啦！知道妳爸的電話嗎？本子到處都翻不到
快叫他回來啦！害呀啦！怎麼一口氣吃下五包老鼠藥！」
好長好長一段時候阿蕙感覺地面輕輕飄浮
没有媽媽在的日子她很乖認份没有偷懶
照顧爸爸和兩個弟弟還有爸爸帶回來的弟弟
然後又是弟弟再來是妹妹
從救護車載走媽媽離開時即有預感發生什麼事
從那刻起阿蕙心裡開始有很重很重的擔子
那五包老鼠藥是媽媽要她買的然後媽媽吃下肚
啊！怎麼這樣！
那個早上從起床開始的所有細節
不知在阿蕙的腦子裡重演了幾千次幾萬遍
「我只有你們了！」原來想帶他們一起走嗎？
五包糖夠四個人用吧？小孩一大人二
媽媽終究選擇自己走，留下的責任就交給阿蕙承擔？
其實阿蕙不堅強，成長過程經歷許多許多挫折
當別人以異樣眼光看她和她的家庭
阿蕙活著却覺得早跟著媽媽死了
怨過恨過媽媽為什麼要她買藥也没交代以後要怎麼過
害她的心永遠背負罪惡感過得這麼辛苦
但那天早上媽媽温柔的眼光支持阿蕙過下去
已四十好幾的阿蕙結婚有自己的孩子
即使生活未盡人意, 仍放不下各自獨立的弟妹們
日益老化的爸爸和姑姑們儲事由她打理
但最近整整兩年的期間阿蕙得了所謂膠原症的怪病
它結合類風濕關節炎、紅斑性狼瘡、血管病變
只能當白老鼠試用最新配方和療程
各種身心痛苦甚至幾次瀕臨死亡邊緣
其實要感謝這塲病
終於明白媽媽離開的那一天的心情
一定很煎熬才做出以為是最好的決定
一個母親最離不開的是心愛的孩子
一個在死亡邊緣的人最想抓住的是生命
當命由不得我時．．．．就留下孩子
於是阿蕙心裡那個重擔卸下了!
這是朋友小時候家裡發生的故事
帶給她一輩子揮之不去的噩夢卸之不掉的包袱
每提起往事她的臉上就有悲哀所以小心問不刻意要探到太多細節
原來約定是等她有勇氣寫出來我再依自己的方式改寫
但一直等不到結果因此我來寫希望她指正
一開始就準備以筆談方式溝通，結果談得投緣見了兩次面
第一次見是去年元旦過後，在新開張的咖啡廳裡一見如故
她小心翼翼的用字遣詞、細心鈎勒的化妝、精心搭配的服飾
都洩露過得不輕鬆也幸好她信任我才能一直談下去
否則怎可能談到她從不對人提起的內心世界
最近這次見面完全改變，經過一塲大病似乎也理出一些事
持續醫治這難見的怪病同時長期以來心裡那道深深的傷口也在治瘉中
那天我早到約定地方，無意間看到文化走廊的貼圖
於是遇見雄獅美術，特地走訪美術社懷舊一下
然後趕回捷運出口等却遲遲不見人影才接到電話
她去處理長輩住養老院的事因而遲到一個多小時
寒流來襲的這天凜烈低温凍得我直打抖索
我們走到國父紀念館隨意坐著走著聊些閒話
因為冷換幾次扺擋風向的牆邊
她不拖脂粉穿寬鬆衣服掩蓋發胖的身材
服用太多類固醇變成月亮臉
脫下厚跟拖鞋把腳縮到石椅上，抱腿搖著身子跟我說話
看來似乎放過自己看輕許多事，真為她高興！
我原將想知道的細節記在本子裡都没拿出來
一方面珍惜她現在的解放也想由自己發揮想像力
媽媽給她的傷害很大，當然爸爸也不小，還有其他．．．
阿蕙是勇敢又堅強的人。
請看續篇~油蔴菜籽及前篇擁有
（以上圖片是藝術家黃玉珊絲襪作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