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交予, 由草原向大海
夜半, 趕路者用殞星照循地圖嗎 ?
在肩下散開,一條河
看得見你啊 ! 你在水渦裏
一個交予, 由視野裏脈脈然遠去
我立在廻廊下, 看得見你
小門兒閉得緊緊, 銅環锈锈
自有小路啊,幽然彎過 . 我在廻廊下, 看得見
細碎的人形…….
現在, 那是足印, 由盡處印來
人來遲遲, 只有足印
遺著
足印~~楊枚
詩人的足印
是望穿秋水的母親
等待遠遊的孩兒歸來 ?
是守著津口的望夫石
望斷良人的幻覺？
我的足印
是時間之河的此端
看見霧裡迷失
循著母親的氣味找到歸途
那個步履蹣跚遲遲而來的自己
如海魚尋覓前世記憶
洄游深山的執著
到醫院看大姐
在鬼門關走過幾回之後已肚脹如鼓
不改從老母那兒來的胎教
一早就把自己裝扮得光鮮精神
到底她是老大我是老么
我娘生到我時己經太累
影響力減弱
到這地步還没弄懂病入膏盲的實情
仍懷抱重返活力的期待
愚弄或貼心仍一線之隔
當我老時, 請不要這樣待我！
姐姐這身骨子怎比不上我們家老母
在這個年紀時她可活蹦亂跳得緊哩!
那天和朋友聊起各自的娘
朋友說“妳母親一定很漂亮”
只記得這個我叫”阿母”的女人愛漂亮
“不知道吔！認識她時己經很老了”
挽著油亮亮的髻
穿著唐衫總是香香地
宛如民初小說裡走出來的女人
老身體裡裝著小孩靈魂
等她真的老時才給自己的外表解禁
頂著雪白黑人捲髪在合身裁剪洋服
有明的暗的口袋裡
躺著摺疊整齊的小手帕硬是把自己變可愛了
年紀和我相當的外甥
怕無言坐在大姐旁邊的我太尷尬
找話題說著有彼此的童年往事
也努力想著那些時日怎地熟悉中
却好遙遠好陌生的不自然
就這樣, 有點自責的告別
回憶是
變形蟲的圖案
圓的, 扁的, 以扭曲的形狀
朦朧地在眼前亂舞
又如羽毛在風中飄浮
三百六十個翻轉後
輕輕墜落
回憶是
行船過後欺壓過來的水波
來勢洶洶令人難以招架
或許是春來知暖的水鴨
只管追逐只想擁攬
一圈圈歲月遠去
漾來的漣漪
回首
望見那端的我渡河而來
佇足廻廊遲疑再三
終於打開小門
路邊樹上的花因一陣風
像雨般搖落一地
停下脚步
拍拍落到肩上的小花
我打從幽徑走來
由遠而近
由小變大
背後留下
小
小
足印
